当你泪流满面时，依旧吃得下的食物，有吗？

嗯，比如上海小馄饨。

我住的附近有一家，溧阳路上的左阿婆馄饨店。馄饨是一种温柔的、没有任何负担的食物。小馄饨皮薄至透明，肉馅清晰可见，配上些红色小虾皮、紫菜、葱花，再可凭自己喜好添点醋。端着大碗，感受热气铺面而来，然后把眼镜模糊，便摘下眼镜，一勺一个馄饨下肚，顺着馄饨下肚的还有那滚烫的红汤。

在熬夜过后的大中午，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走在街上是完全没有食欲的，甚至逛的气力都无，可当看到馄饨店时，怎么会拒绝一碗温柔的汤汤水水呢？

上海的小混沌店是随处可见的，能立马让身体热量与能量加满的美食也不少。我有时去星荟中心的wework办公，每当我身体乏力，wework那强有力的空调能把我吹的浑身泛冷。星荟中心在四川北路上，沿着四川北路再往昆明花园路一拐，就到了昆山公园。

昆山公园后面有一条街，街边只两家店。

一家主打菜是“固始鹅块”，固始是个地名，那边的鹅肉应该是很出名。所以第一次去就点了招牌菜，一锅小煮固始鹅块，一个蒜炒茼蒿。鸡鸭鹅肉质比较相似，吃的多了，所以尽管固始鹅肉很新鲜，但倒不觉得有多好吃。不过厨师手艺不错。所以又去了第二次，在街边点的，小桌紧挨着大树，以树为友也不算独食了，桌面还飘着几片黄叶。咸肉冬瓜汤、韭菜煎鸡蛋饼，两个菜，让身体瞬间补充热量是绰绰有余了。

第二家店是大漠红柳烤肉。有一次17:00多身体就感觉有点冷，所以便去了这家店觅食。先抽了一根老板的烟，他端着枸杞保温杯在店门口揽客。我就也坐了下来，看着街对面公园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叫了一份新疆过油拌面，然后抽了老板第二根烟，瞎唠嗑了起来。后来一群小年轻过来了，共五人，他们只是顺路，还要去另外的地方，点了五串红柳烤肉，只是因为由于还签子，所以就停留在街边店门口吃串。能够放下事情，只为吃上一串烤肉就走，可以见得必然好吃。所以我赶紧也点了一串，无论价格。新疆过油拌面已经有牛肉了，牛肉吃完，我的红柳木羊肉串也上了，配着青椒、牛肉汁与西红柿，一通下咽，满足感十足，热量也十足。

秋季的昆山公园，树叶有些已经泛黄，地面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黄叶，与这边低矮的红砖房形成一种颜色上的照映，阳光从树叶间洒下来，裹在身上，身体也随之暖和许多。

后天要离开上海，回趟家调整下，然后便是出去闯一闯，在这WEB3大航海时代与全球团队较一下长短。亦不知下次在秋风落叶的街边，吃羊肉串会是什么时候。

不过想起毛主席有首《采桑子·重阳》：“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内心也跟着振奋起来，Alen说，TT老师最后看的也是毛选，看的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在昆山公园排队做过一次核酸。体验不是很好，因口罩没挂在耳边，被大白训斥了一顿。核酸点附近有个牌子介绍公园历史：

1932年日据时期，战乱导致公园荒废；

1934年，公园对华人开放，公园更名为“昆山公园”；

1934-1945年，持续战乱；

解放前夕，公园彻底被毁，形同废墟；

1950年，公园修复，尚有5767平米；

文革期间，树木破坏殆尽，彻底闭园；

我便在想，生于1917，卒于1977往后的这一代人该是怎样的顽强。15岁遇到抗日，30岁内战，32岁新中国成立，40岁大跃进，50岁文革，60岁改革开放。倘若他住昆山花园路，是否与这公园一般，乃至参与了修复破坏再修复再破坏。

面对时代的洪流，个人总是没有选择权的，求生与欲望是人的本能。若像《三体》叶文洁那般愤怒，去追问他是否有破坏公园时的愧疚和羞耻心，必然是没有结果的。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恶人、无耻之人的「存在本身」无所谓善恶，只是某种政制与环境下，于生长过程中发展出了善恶。若非要跟红卫兵、大白讨个说法，他们又懂些什么呢？如果没有政治对他们价值观的扭曲，与权力对他们的系数加持，他们可能就是一个在路边摆摊卖煎饼的大爷或者大妈. 所以北宋文人讲，“生之谓性”，然后才有善恶。尊重生命本身存在的绝对性，就是最大的道理。生长的大环境不是我们所能定的，保持清醒和明智，但求自我保存就好。我挺喜欢“Web3犹太人”这个说法，《周易》讲亢龙有悔，环境不好，便走远一些，低调一些，保护好自己；倘若环境稍微向好一些，再回来参与重建和修复，毕竟这片土壤孕育出了我们的生命。

还是说回上海的美食，相比封城前，上海几家十几年的老面馆倒闭，是我最心痛的事情了。

要说浇头的丰富度，还得是上海老面馆。甭管牌匾是河南面馆、杭州面馆还是陕西面馆，基本有点年头的面馆，其浇头各式各样，比之餐厅的菜都还多，还可随意组合。而且食材也大都是老板亲自去采购，烧的碳黑的红烧肉、鲜虾、酥肉，白切牛肉、笋尖、酸菜，卤肉拼盘、卤大肠、牛肚、空心菜...不一而足。

我离开上海那天，特地去看了眼左阿婆馄饨店，贴着，“门店已搬迁至XXXX”。不过我想即使搬到再偏僻的地方，店里的阿姨们依旧会认真的包好每一个馄饨。馄饨都是在店里的开放厨房现包的，只是看着阿姨们仔细的用皮包裹住肉馅，再小心的将新的馄饨堆叠好，就能感受到一股生之力量。

2022.09.30初稿

2022.10.18终稿

2022.11.13校改

题图：关槐上塞锦林图轴（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