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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在成功率不高的药物研发的道路上消耗10年时间。”这是我在10多年前从卡迪夫大学医学院出来时做出的选择。我对计算机技术的着迷源于高中时期接触到拨号上网、个人站点、BBS、HTML语言、BASIC语言等科技。因此，这可埋藏在内心里的种子开始发芽，促使我自己创业走上了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智慧”之路，后来因为业务发展需要和好奇心接触了区块链技术。但命中注定的是，我又回到了“药物研发”这条生命科学的大路上。区块链是一项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本文中我将和大家分享我所深度参与的区块链与生命科学的结合案例。

一、区块链是什么

1.技术的成功与失败

     如果我问大家“区块链”是什么，我猜答案可能有这么几类：“区块链这个技术，出来很长时间了但是好像没有人工智能和大模型火”；“区块链技术在很多行业都有应用，比如法律文书、商务合同、医疗记录等”；“区块链不就是比特币、以太坊吗？我身边有人在炒币，亏的多赚的少”。

     的确，区块链不像互联网、人工智能这些技术名词一样被大众所熟知，因为无论是PC时代的互联网还是智能手机时代的移动互联网，“互联网”技术已经彻彻底底的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而现在正在改变我们生活的是“人工智能”，比如早期的一键修图、语音转文字和现在流行的总结文章、文字转图片或视频等等。区块链改变了我们什么呢？相信老百姓说不出一二三来。那既然，没有改变我们的生活，那可以说“区块链”技术是“失败”的吗？

事实恰恰相反。

2.技术和技术哲学

     大家可以从“技术”与“技术哲学”两个方面来评价区块链的成功与否。“技术”指利用一系列方法、工具或系统，实现特定的目标或解决特定的问题，他是人类为了满足特定需求而开发的能力和手段。“技术哲学”则是对技术的发展、应用和影响进行深入思考和探讨的理论体系。它关注技术与社会、文化、伦理等方面的互动关系，考察的是技术如何塑造和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思维模式以及社会结构。

     “互联网”是一项将全球范围内的计算机网络连接起来的技术，它改变了人们获取信息、沟通交流的方式。它的哲学则在于互联网升级了信息传播模式，从而影响了人类社会的互动模式。“人工智能”是一项模拟人类智能的技术和方法的技术，它提升了计算机系统执行需要人类智力的任务的能力。它的哲学在于智能机器对于人类社会和劳动力市场的影响。而“区块链”是一项去中心化的数据库技术，它改变了传统数据储存和交易模式。它的哲学则在于权力结构、信息透明度以及社会公平等方面的影响。

     我们再回来看看一下上面的问题：“区块链是失败的吗？”为什么“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技术可以被定为是“成功的”，因为它们的存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并且可以被感知到。比如你不会再写一封信并贴上邮票，寄给200公里外的男朋友。你也不会因害怕听不懂意大利语或法语，而不愿去这两个国家旅游。“区块链”技术的确在法律文书、商务合同、食品供应链、医疗方面实现信息不可篡改，公开透明和可追溯等作用。但是它的存在并没有影响人们的衣食住行，也没有被我们“感知”到，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原因就说它是“失败”的。

     除了防篡改、公开透明、可追溯吗，区块链没有其他特点了吗？当然有。这些“特点”只是技术层面上的应用。任何技术都可以从哲学的角度出发。互联网使信息传播效率更高，人工智能使生产效率更高，他们都提升了“生产力”。因此，你看到大量的应用都在“提升生产力”，比如过去要去图书馆花2周查阅文献资料，现在使用电子图书馆应用程序2天就可以完成文献的收集、阅读、整理；如果你见过中国最大的物流基地，里面全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在做包裹的分拣。区块链的追溯让你知道你买的澳大利亚牛肉的产地信息、饲养信息、屠宰和运输信息等。这些就是从技术哲学出发把技术发挥到极致的应用案例。

3.区块链的技术哲学

     上文提到的法律文书、商业合同等案例只对区块链的一部分技术哲学进行了探索和实践。下面，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更深层次的挖掘它的技术哲学？区块链的去中心化、透明、防篡改、自主权和开放性等特点，影响了权力结构及社会公平。

     这不得不从其技术本身说起，你可以简单的把区块链想象成一本作业本，里面有很多空白页。任何人都可以写下他们想写的信息，其他学生也能看到这些信息。这本作业本不归任何特定的老师或者班长所有，而是由所有学生共同管理和维护。一旦你写下了信息，就无法修改或撕毁。而且每个学生都会收到一份作业本副本，里面包含了所有其他学生写下的新信息。这本作业本体现了区块链的去中心化、防篡改、透明、自主权和开放性的特点。

     我认为区块链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特别是出现以太坊（Ethereum）后，其智能合约（Smart contract）能使所有流程按事先编辑的代码进行，比如我用价值6元的资产做抵押，向你借5元，当约定的还款日期到后自动扣除我账上的5元钱和0.5元利息给你。这个过程看似很简单，但在许多流程复杂、利益方多、条件冗繁的情况下，智能合约的价值就非常明显了。这也催生了一个新的状态——共识（Consensus），即同意某种智能合约的规定的态度。因为区块链是去中心化的，并没有个体或机构来监督每个人履约情况，因此智能合约和共识是其应用和存在基础。

     试想，你们班级在投票选举班干部的时候，你们同事在提议一起聚餐的时候，你们合伙人在年度分红的时候......是不是需要公开，是不是需要公平，是不是需要公正？区块链的技术哲学在这些方向上发挥着作用并彰显出巨大的潜力。

二、生物医药研究的问题

     生物医药技术的研究和成果转化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且变数非常大。如果你是项目负责人，你不但每天会对实验进度焦虑不安，为发表论文和知识产权管理焦头烂额，还会为新的资助发愁。这些“问题”在生物医药研究中是难以解决的“顽疾”。放眼整个研发行业，资金问题、知识产权问题制约了新药物、新诊断技术的诞生。

1.Eroom定律

     我们都熟悉摩尔定律，即集成电路中的晶体管数量大约每两年翻一番，这大致描述了我们所看到的计算能力随时间的指数增长。值得庆幸的是，生物技术在20世纪20年代的发展轨迹与20世纪60年代的计算发展轨迹类似，每年都在突飞猛进地改进。基因检测成本的降低超过了摩尔定律，合成生物学有了新的创新，人工智能和生物监测工具的交叉点有了许多迷人的想法。

     Eroom定律是指尽管技术有所改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药物发现速度越来越慢，成本也越来越高。虽然高通量筛选、组合化学和计算药物设计等技术可以提高了创新速度，但其他系统和机构层面的问题阻碍了进展，如监管负担增加、缺乏开放源码技术共享，以及现有公司的资本配置不当，导致新药无法进入市场，从而无法进入患者。

     导致这个现况的原因之一是失败的资本-资源协调，以及在医药和生物技术行业的“潜规则”——垄断知识产权模式，它阻碍了信息共享和协作，影响了数据分析，并使实验结果出现矛盾。生物技术和制药历来以大型公司和组织的形式出现，缺乏以开放和协作方式开展工作的动力。换言之，制药公司存在以利益为上的“封闭”文化。

2.研究资金

     从事生物学、医学领域研究的年轻人较难获得资金资助，这个小行业依然是论资排辈。换句话说是拥有同样研究价值的项目的年轻人和年长人，后者会获得更多资助。出现这个情况无可厚非，因为资源有限且资助年长人的项目的成功看起来更高。在任何阶段资助科研项目都是极具挑战的。由于资金供应有限（无论是政府资助、风险投资还是机构融资），获得项目融资的门槛非常高。将知识产权从学术成果转化为生物技术是产品开发过程中风险最高且最缺资金的环节，常被称为“死亡谷”，许多项目因缺乏资金而不得不终止。

3.知识产权

     知识产权的归档和管理是一个繁重而陈旧的过程，尤其是在发展的最初阶段（即学术知识产权）。大多数 PI 对正确执行此操作的细节和复杂性并不精通，负担落在了研究团队所在机构的技术转让办公室 (TTO) 。由于办公室人手和资金不足，因此常申请临时专利，然后再寻找知识产权的买方，该买方将承担专利的申请和维护费用

三、区块链促进生物医药研发

     生物医药研究的过程存在许许多多问题，但如果解决了资金问题、知识产权问题，会让处于“死亡谷”的项目起死回生，甚至挽救出“未来会改变人类健康的项目”。如果有一笔资金愿意资助那些好的项目，那么投资者会有什么顾虑？投资者本能的不信任项目方能合理、公平、透明的使用资金，并且对知识产权等利益的归属非常关注。本质上，投资者担心的是项目方的权力过大导致自己的掌控力减小，从而引发一连串不可控制的损失。事实上，项目方也非常担心一件事——知识产权被投资者抢走。

     可以看出“甲乙双方”是互不信任的，“信任”本来就是一个千年难题，你无法猜投对面的人在想什么，即使“高等文明三体”也无法搞定。相信大家已经在说，区块链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是的，现在已经有去中心化组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DAO）利用以太坊区块链上的智能合约投票帮助亟需资金的研究项目筹资，并通过非同质化代币（Non-Fungible Token）代表和管理知识产权。你可以把这个DAO理解为一个第三方机构，为项目方筹钱，为投资方监管（并非所有DAO都会做这些事情），中间人的价值在于提供公平、透明的机制并在确保双方利益的前提下，推进项目实现多赢。

1.智能合约实现公平、透明

     你可以把智能合约看做是一个合同，上面规定着你需要什么，你付出什么，我做什么，我得到什么。不同的是，普通合同内的约束条件和执行具有一定程度的弹性，而智能合约的运行必须满足所有条件。因此，为了解决信任问题，“甲乙双方”将自己的顾虑放在台面上，投资者说：我要求你的所有资金使用都公开，研究项目方说：我要求我们享有知识产权。当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后，区块链工程师就开始编写代码（智能合约）并上传到区块链上（比如以太坊）。这代表着进入该智能合约的所有数据都是公开的。

     这时，投资者划拨一笔资产（token）到项目方在区块链的账户地址上，后续每使用一笔钱会经过提案、投票、通过（或驳回）、执行等步骤。所有步骤记录在区块链上都能查看到，且记录不可篡改。可以说智能合约在现阶段解决了“甲乙双方”的信任的问题，使其合作变得更乐观。

2.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

     如果说智能合约是一个好东西，那怎么让更多的投资者和项目方知道呢？你可能已经看到有些传统媒体在介绍这样的服务，但实际运营这项目服务的是DAO。DAO并不是一个传统的法人企业，而是去中心化的，里面的成员因一个共识聚在一起，并根据项目的目标和自己的技能资源贡献自己的力量，并通过持有token获得投票权。DAO是相对更民主和自驱动的组织，在全球化和科技发展的进程中，语言和物理距离越来越不是不同文化沟通的障碍，散布在世界各地的人才进入不同的DAO，发挥自己的作用，这是DAO的特色，也有可能成为一种新的生产力。

     既然要保证投资者和项目方双方的利益，DAO在里面发挥怎么样的作用呢？

     在生物医药研究的DAO里，成员角色包括负责DAO的发起人、管理的领导人、战略顾问、战略合作伙伴、贡献者等，他们被分成若干工作组，如寻找和投资生物医药项目的“投资组”、专注沟通策略和公共关系的“意识组”、负责支持、执行和监督的“运营组”、负责管理DAO代币的“代币经济学组”、负责法务和知识产权的“法务组”、改善DAO的治理框架和决策流程的“治理组”，以及专注DAO的软硬件技术的“技术组”。

     DAO 治理的所有权和参与都是通过代币来处理的。治理代币是区块链的基本组成元素之一，赋予投票权和参与组织的治理的权利，而非持有者直接回报、费用或利润分享的权利。从所有权的角度来看，购买DAO的代币意味着成为了该组织的成员，因为一个人拥有一种加密货币，其价值反映了DAO本身的价值。持有治理代币的多少去投票权相关，这类似公司里的股东权益，股权越多话语权越大。但DAO里的治理代币并非只要钱多就购买很多代币以换取更大的投票权。在生物医药研发的领域，专业技术人士可能在项目的选择和投资策略上拥有更多代币，而在法律事务方面，律师所持有的代币比前者多。如果你对生物医药的某些领域在行，或是商业运作、市场营销的专家，只要购买持有治理代币，也能获得响应的投票权。这个机制保证专业力量最大化发挥作用，并避免“科学家崇拜”的中心化。

     最后，DAO的自治并不一定意味着 DAO 是完全自动化、自治或独立于人类之外的。 相反，自治本质是执行规则的能力。 通过使用智能合约，组织可以自动且不可逆地执行，同时坚持DAO的创始理念。

3.现实案例

     去中心化组织利用区块链技术解决了生物医药资助体系的局限性。数据资产和知识产权的代币化试图使投资民主化并为新型资产创造流动性。去中心化的治理所带来的自下而上的民主可以消除决策中身份、文化、种族和性别等方面的偏见，并优先考虑为社区创造价值。通过区块链透明度进行开放式创新可以促进研究人员和其他人之间的合作，以实现共同的科学目标。所有权归还给研究中的主要利益相关者，可以将激励措施与医疗保健的成果结合起来。

     在这里，作者将以VitaDAO为例来说明DAO如何在生命科学中发挥作用。VitaDAO是一种资助长寿药物开发的生物技术DAO（BioDAO），也是现阶段为数不多的处于相对成熟且全面运营的的DAO。它旨在资助衰老领域的研究，特别是探索与年龄相关疾病的新疗法的研究，其设立的目的是让任何人都可以为研究项目资金做出贡献并参与倡议的选择。

     2023年，它获得了辉瑞公司累计100万美元的投资，这是第一个由制药公司资助的基于区块链的组织。2022 年11月1日，其中一位作者购买了10个VitaDAO 代币（称为 VITA），这些代币在购买时总价值约为 12 美元。十个 VITA 代币是完全进入DAO社区和治理的最低门槛。目前的流通量为 13,862,756 VITA，这意味着10个VITA代币赋予持有者 0.000072% 的投票权。 管理人员与VitaDAO不同利益相关者的代表一起组成了VitaCore，这是一个由高度参与的贡献者组成的咨询委员会，他们支持 VitaDAO 的长期战略和发展。VitaDAO在其治理章程中强调，VitaCore不应被视为董事会，而应被视为一个支持委员会，帮助管理者在运营中推进VitaDAO 的目标。

     此外，VitaDAO通过IP不可替代代币（IP-NFT，一种加密资产）管理其知识产权。 IP-NFT协议将专利和其他数据资产代币化，并将其储存在链上，使资产更具流动性和可交易性，并且通过碎片化实现去中心化所有权。实际上，当 VitaDAO 资助一个项目时，它会为该项目生成一个或多个IP-NFT，并且DAO拥有该IP-NFT的所有权。该项目产生的数据或未来的专利将属于 VitaDAO的财产，然后VitaDAO会将其货币化。非同质化代币NFT是一种资产，它可以拥有专利，可以拥有数据，这是任何制药公司都可以直接购买的资产。通常寻求早期知识产权的制药公司依赖于收购初创公司或分拆公司，这不仅需要购买知识产权，还需要购买整个团队和公司资产，从而不可避免地增加收购成本。还有一种情况是，该标的公司根本不存在，因为大学或研究中心设立的项目尚未建立为初创公司。相比之下，他们可以选择以更低的成本购买IP-NFT来获得相应的知识产权。这是VitaDAO商业模式的组成部分之一，因为它提供了一种比传统形式更简单的方式来交换知识产权资产。

四、总结

     区块链技术在生物医药研发领域的应用具有巨大潜力。通过解决资金问题和知识产权管理等难题，区块链为项目提供了更公平、透明、高效的筹资和治理机制。智能合约的运用实现了资金使用的公开透明，而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则为投资者和项目方提供了更民主、更公正的决策环境。这种结合已经在一些实际案例中得到了验证，如VitaDAO的资助生命科学项目。区块链技术的应用不仅有助于加速生物医药领域的创新，还为投资者和项目方带来了更多合作机会和潜在收益。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和应用场景的不断拓展，我们可以期待区块链在生物医药研发中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为人类健康事业带来更多突破性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