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里说“千年一遇”的热带风暴要光临北卡,她有一个过分亲切的名字,叫海伦。我只道这名字太有迷惑性,直叫人低估她的威力。我对热带风暴知之甚少,倒是对另一些风暴有所观察。
人们在风暴面前会有不同的表情。有些表情是转瞬的,有些则会在面孔上停留。在那成千上万或短暂或停留的表情中,有极少数会被定格下来,而那其中,有的被赋予了名字,有的被剥夺了名字,于是它们原本的含义随着时间的冲洗逐渐模糊,而被赋予的含义则仿佛符号一般,在人们的观念里日益清晰。
我发现,单纯的表情常常是脆弱的,这也许是一个不幸的巧合。当你去观察恐惧的表情,你会看到纯粹的恐惧——那来自于随时可能在眼前爆裂的炮火,和下一秒就被子弹射穿的宿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除了恐惧,人们无暇想他。相比之下,那些复杂的表情则很难用一种简单的情绪来概括,它往往是很多种情绪的揉杂,换言之,矛盾是它们的底色。世界上大部分表情是外露的,但有些表情是内敛的,内敛的表情是一种习得。我的直觉里,内敛和表情两个词之间有种天然的矛盾感,因而可以想象,这个习得的过程可能并不愉快。
每个人的世界里都有自己的季节和风暴,它们以不同的形式发生着。有些风暴有着摧枯拉朽的气势,风声鼓动呼嚎,仿佛山海即刻颠倒;有些则更为沉寂,若万马齐喑,似山雨欲来风满楼。在风暴面前,我看到绝大多数的表情是慌乱,恐惧,或两者的交织,但我也看到过平静——无知的平静和全知的平静。
我曾不止一次地被风暴席卷,后来,我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它再次降临时,我奋力挥舞胳膊,誓要和它分出个输赢。那时的我还不明白这其实不是对抗的游戏,而是一场关于耐力的考验。在风暴面前,我能做的只有等待,既不逃避,也不被击垮,耐心地等待风暴离开,这并不容易。我也曾妄想掌握风暴的规律,预测风暴,因为我不想总是做被迫收行李的人。也许我知道那风暴的根源——我不满浅尝辄止,却始终未曾深入。
更大范围的风暴正在世界的不同地方同时侵袭着,我尝试去了解更多关于它的真相,试图从中寻求些许内心的安全感。我暗自嗤笑,世界的烦恼大抵有数不尽的聪明人去考虑,而我这平庸的脑袋,仅仅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足够我焦头烂额啦。
我忘记海伦是何时离开的了,只记得一个发生在风暴后的梦。梦里,鹅黄色的光薄薄的一层笼罩着敞露的世界,一切看上去尚未发生。渐渐地,我看见湿漉漉的人们试探地推开窗,一切明亮寂静得像世纪之初。我被一种强烈的情感所支配,顾不上跑掉的鞋,要狂奔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