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购买BTC的人，赚的都是谁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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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il 10th,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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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前鹅厂同事聚餐，我问了一个问题：近些年BTC疯涨，买BTC的都赚了很多钱，那么他们赚的是谁的钱？

回答大概是这样的：

我不会买，所以赚不到我的钱

只有卖出去的时候才算赚到钱，看谁接盘

风险太大了，感觉泡沫迟早破裂

…

桌上的人觉得跟自己都 “没关系”，他们钱躺在口袋里稳得一批，当时我讲了个故事，不知道都听懂了没！这是后话，先来聊点其它的。

雅浦岛、石币 & 奥基弗

雅浦岛是西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这里曾出现人类历史上最特殊的货币系统——雅浦岛石币，石币由石灰岩制成，呈圆形中间有孔，较大的可以重达几顿，其特殊性在于：

石币被放置在岛上显眼的位置
无需携带石币就可以在岛内任意地方支付

只需向全岛居民宣布其拥有权的转移
可支付部分石币进行交易
别幻想偷走石币，每个人都知道它的所有权

雅浦岛并不出产石灰岩，石币只能去到 “遥远” 的帕劳、关岛开采并制作，完工后用木筏或独木舟运回雅浦岛，较大的石币甚至需要几十、上百的岛民运送，过程之艰辛决定了石币不可能滥发。

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这一古老的货币系统在岛上运转良好，乡间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故事：一户岛民获得了一个巨大且质地良好的石币，但由于运回雅浦岛的途中遇到海难而石沉大海，在随船的上百个岛民的共同见证下，所有岛民都一致认可其价值依然存在，只是石币本身放在了另一个地方，其购买力并不会因为所处的位置而有所下降，所以这户岛民仍然拥有该石币所代表的财富。

直到有一天，岛上的宁静被一个爱尔兰裔美国船长的到来打破了...

1871年一只船在雅浦岛失事，船长奥基弗被当地人救起，他很快发现了这里椰子树的商机，并想雇佣当地岛民为其工作，但奥基弗支付任何异域货币在当地都派不上用场。他并没有放弃，随后来到HK采购了大船和炸药，又来到帕劳使用更现代的工具开采并制作石币。当奥基弗再次回到雅浦岛时，岛民并不接受他的石币，当地首领还禁止岛民为奥基弗工作，因为他的石币得来太过容易，岛民不承认其价值，只有按照岛民传统方式开采的、凝结了雅浦岛人血汗的石币才会被雅浦岛接受。

但在利益面前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一些岛民向奥基弗提供了椰子，奥基弗给岛民的财富和小岛的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也导致了石币系统生命的终结。这是不可避免的，现代工业文明的到来终究会打破原有的运行机制，突然陡降的生产成本使得石币的供给像开了闸的洪水，石币本身也必将失去了其原有的交易中介及价值存储属性。

新的时代终究还是来了，但庆幸的是这是轰然倒塌的，不会持续性地吸血，回到正轨后雅浦岛人依然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唯一的弊端是需要重头再来...

西非、玻璃珠 & 欧洲探险家

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应该都玩过一种玻璃珠游戏，在地上刨几个小坑，游戏者将自己的玻璃珠精准地打到小土坑里，然后再去击打其它人的玻璃珠... 我们当时管这种游戏叫：打弹子！

没想到我们当时玩的玻璃珠子，曾经还可以这么“值钱”...

西非诸多国家在历史上都有制作玻璃珠的传统，主要用于婴儿降生、成人礼、新婚或者是死亡仪式上。16世纪前的几百年甚至还将玻璃珠用作货币，这些玻璃珠被制成锁链、项链或手镯在当地流通，之所以能作为价值存储及交易中介行使货币职能，是因为当时玻璃珠在西非的制造工艺复杂、成本高昂、供应有限，绝对可以算是硬通货并很好地保护当地人的财富。

跟雅浦岛的故事一样，宁静最终也会被打破... 同样是更高级的现代工业文明，这次是16世纪造访西非的欧洲探险家。

欧洲玻璃珠生产工艺远超西非，于是欧洲人开始大量进口低成本的玻璃珠换取非洲珍贵的资源。跟雅浦岛不同的是，西非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这样一个更大的经济体不会轰然倒塌，西非人也并没有立刻发现问题，但随着手里玻璃珠的购买力被缓慢地腐蚀，财富也逐渐转移到这些可以轻易生产玻璃珠的欧洲人手中。尝到了甜头的欧洲人，人性再一次被加速放大，随着玻璃珠不可收拾地大量泛滥，硬通货变为软通货，其价值存储能力荡然无存，西非人以他们自己都还没回过神的方式加速坠入贫困。这比雅浦岛石币的终结还要早200-300年，给西非人带来的灾害却远不止200-300年...

后来，由于在从非洲到欧洲和北美洲的奴隶贸易中扮演重要角色，这些玻璃珠甚至以“奴隶珠子”之名为人所知。

西非人的“玻璃珠子”依然还在自己的口袋里，但西非人却开始了长达数百年的苦难！

北宋、交子、张咏 & 薛田

北宋文化的是中国古代文化的盛宴，北宋的货币是中国古代货币的巅峰。

北宋的货币制作工艺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细屡起来它的币制又非常混乱复杂，相比西汉、隋朝、唐朝等大一统的帝国，北宋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从来没有统一货币的王朝。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蜀地却在五代十国的60年间因此规避了最严重的战乱，蜀地的富庶直逼江南。后蜀最后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皇帝投降赵匡胤后，因伐蜀主将放纵抢掠，杀降兵数以万计，导致这里又发生了一场规模较大的叛乱，赵匡胤为了不让蜀人再造反，在货币上动起了文章。让蜀人的钱花不出去，没钱就不造反了！（这tm什么逻辑 TT）

宋朝主要地区以铜钱为主，一些地方铜铁并行，统一全国后，赵匡胤唯独在蜀地只发行铁钱，运铜钱入境者斩！除了大宋王朝的高官，这里的铜钱只出不进。

不管是因为铁钱太重不便携带也好，还是民之所自为也好，世界历史上最早的纸质货币 “交子” 出现了（比欧洲第一张纸币早600年），一开始交子还只是作为铁钱的存款凭证，商人将铁钱存到交子铺户换来交子，因为确实很便利逐渐就被用于贸易流通，交子铺户也很快就学会了现代贷款业务，他们挪用储户的现钱或借助自身信誉加印一两批交子进行贷款，放出去的贷最终又会存回来，然后用这些钱继续再放贷，一来二去手上的钱就成倍地增加了。

也有铺户拿着这些钱去买房、买地、享乐... 没有不透风的墙，稍微煽风点火就引发了世界历史上第一次金融危机——争闹，集中挤兑导致了一些交子铺户倒闭，但很快经过成都富商们的公议，市面上实力最雄厚的16家就自发地整顿了交子市场，此后只有这16家富商可以发行交子，面式统一并带特殊印记/押字用于防伪，持交子者可以到16家的任意一家兑换铁钱。金融错误在市场运作下被自行修复了，最有实力、最有信誉的最终活了下来。（中国古人智慧真不是吹的！）

宋朝和西夏的战争相持不下，蜀人和党项人的贸易也使得属地超发的铁钱源源不断地变成党项人手中的利剑。禁止不了贸易，就禁绝蜀地的铁钱，交子的出现恰到好处，即可以牵制蜀地又能禁绝党项人获得铁钱，关键点就在于交子必须国有化。（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张咏、薛田之流也就该出场了，先是收牌照税，然后出尽损招（又是争闹）毁16家声誉，几次三番都整不夸那就直接查封，最终顺利国有化！民间钱益少，私以交子为市。奸弊百出，狱讼滋多 —— 这不就是惯用的往商人身上泼脏水扶众生于危难的官方腔么，集中华智慧的民交子就这样淡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面值统一、两年一界的官交子。这个过程很gangcai，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细致了解，但得找真实的历史来看。

官方统一发行其实也未尝不可，一开始发行125万交子官方还会储备36万贯量级的铁钱作为准备金，如果能一直这么搞蜀人也算万幸，但尝到甜头后宋廷就开始把它当工具使了，再加上宋夏的战争所迫，军费不足了就整它几十万贯，这一种不行了就作废重新发一种新的（莫迪是不是跟宋朝学的？），周而复始地乱来......最终在宋徽宗时期搞不下去了，交子彻底被废除，世界历史最早的纸币就这样被我大宋朝玩死了。

金融的本质是信用，个别的奸弊百出会被市场淘汰，留下的是更有实力、更有信誉的，市场会以更高效的方式自行运转，人们会对正确运转的事情达成共识。

但不受约束的权利却会适得其反，人们的财富也必然在这个过程中被慢慢侵蚀，随意超发的官交子跟西非玻璃珠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躺在兜里的官交子明天还值几个钱？

房地产、郎叫兽 & 傻傻的80后

98年在新任总理朱镕基领导下，国务院正式宣布福利分房年代结束，住宅商品化时代到来，至此开启了10多年的房地产黄金时代，房地产成为拉动中国内需的火车头，聪明的人先后都上了车，没反应过来的年轻人多年后还在幻想泡沫破灭。

乱世出英雄，盛世多小丑！

最具特色的一个就是郎叫兽，对！就是你给他BTC他都不要的那个，这个当时“最有良知”的经济学家经常高谈阔论专为弱势群体发声，一本正经、满口大数据、背靠专业团队。这个糟老头子干过很多坏事，为金融骗子站台、为郭美美洗白、借名气搞空姐… 但相对于他在房地产方面给年轻人的误导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他哗众取宠的言论隐蔽而侵蚀缓慢，年轻人往往付出极大的机会成本（错过最佳上车时机）才能验证其荒谬，而受害者就是当时还傻傻分不清的80后，学费可能就是整个青春。

幸运的人读到了kk，悲剧的人信郎叫兽，什么中国楼市离崩盘只差半步，什么中国99%的白领及其家庭在未来2-10年都将破产，什么中国楼市无拐点除非经济崩溃云云，反正就是鼓吹你不要买，楼市迟早要崩盘！中间还夹杂着可恶的媒体和央视！

多年后的2021年，普通家庭穷尽6个钱包都买不起北上广深了。但是讽刺的是郎叫兽当年玩了个空姐，给空姐和老丈人在上海一人买了一套房，最后还恬不知耻地打官司搂了回去。这个糟老头子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直到2015年左右我的亲戚朋友中都还有人高谈阔论，以后中华大地上最便宜的就是房子，每个家庭爷爷奶奶加上父母都会给儿孙留下好几套房子，到时候住都住不完… 人一旦蠢起来是没有下限的。

90年代的股市、00年代的地产、10年代的BTC，每一个都是10年一遇的时代良机，属于当时的最佳资产配置，只要是能看明白上了车的其财富回报都是非常可观，但本来咬咬牙就能买你却看空拿着现金不动，用kk的话就叫傻空，直到有一天你醒过来了，车去楼空！

A股10年依然3000点、BTC 10年涨了千万倍。

庆幸的是10年的发育期，没出现一个跳梁小丑能常年持续性地误导年轻人，越来越聪明的年轻人也自行就能发现了央视的反指大神效应。

更大的庆幸是这才是刚刚开始，未来的10年依然是红利期。

这是一个好的年代，不鼓吹你去炒币，但花点时间认真研究一下是值得的！

门格尔、软通货陷阱、存量/产量比

门格尔是奥地利经济学派创始人，是边际效用理论的创立者。

门格尔指出，某种商品能在自由市场上被当做货币的关键是它的适销性，即无论何时其持有者都可以在市场上以微小的价格损失出售该商品的便利性。并没有什么原则可以界定什么物品不能成为货币，只要任何人购买某种商品的目的不是为了其原有用途，而是为了用于交换其它商品，本质上就是将其作为货币在使用。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进程中很多物品都承担过货币的角色，除了本文提到的石币、玻璃珠、交子、铜钱/铁钱、白银，还有牲口、兽皮、贝壳、盐、砂糖、宝石、甚至香烟，当然不能漏掉自始至终都当仁不让的货币一哥：黄金！

那些满口BTC没有政府背书不能作为货币的人，什么才能作为货币？

门格尔另一个重要理论是存量/产量比。纵观历史所有货币形式在当时都满足一种机制：能自然或人为地限制新货币单位的产出，以保障现有存量的价值，增加供给难度高的被称为硬通货，容易的就是软通货。

当突如其来的技术变革或人性作恶严重打破原有的存量/产量比时，货币的硬度就会变软，拥有这种技术或权利的人能迅速低成本地制造大量的这种货币，供过于求后其价格会大幅下跌直到一文不值，用这种货币作为价值存储的人会财富尽失，这就是软通货陷阱。

雅浦岛石币就是这样！

西非玻璃珠也是这样！

北宋官交子还是这样！

雅浦岛石币这样能轰然倒塌已经算大幸了，大不了重建更好的货币机制。钝刀子割肉慢慢吸血那才叫悲剧，人们的财富缓慢地流失却不自知，剩下的就只有早九晚五地卷了…

BTC作为交易中介、价值存储媒介其机制如何呢？存量/产量比如何呢？为什么现在普通白领1年也买不起一个BTC了呢？留个作业，自己研究一下咯！

亨特兄弟、白银星期四 & 银本位

H·L·亨特是德克萨斯家喻户晓的石油大亨，早年以很小的初始投资就建立了庞大的金融帝国，并创立亨特石油公司，在20世纪初是美国最大的独立石油生产商和天然气供应商，除了石油业务还投资生产罐头食品、保健品和化妆品，富得流油就是用来形容肯特家族的。

到他儿子这一代，全tm用来交学费了…

上世纪70年代借助其家族财富及影响力，亨特兄弟在市场上大量购买白银及期货试图操纵白银价格…1979年底亨特兄弟发起一轮猛攻，次年1月白银价格来到历史高位的每盎司50美元，短短12个月内涨了8倍。纽交所出台 “白银规则7号”应对兄弟二人的囤积行为，由于亨特兄弟通过大量借贷加杠杆，此时已经无力偿还债务，最终未能在3月26日星期三的期限前提交保证金，从而引起了市场恐慌，银价水银泻地，这就是著名的白银星期四，亨特兄弟也在随后的白银操控调查中宣告破产。

即使没有政策的限制，肯特兄弟对白银的操纵也不会成功，这依然是门格尔理论中的存量/产量比问题，白银在地壳中的含量并不像黄金这样稀少，当白银价格飙升后必然带来供给大增，其存量/产量比会被迅速拉低，从而侵蚀以白银作为价值存储者的财务。无论亨特兄弟购买多少白银，矿工和白银大户都能在市场上持续出货，而超量发行的白银必将导致其价格回落，亨特兄弟的财富也必将转移到这些银矿生产商手中。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昂贵的一堂货币课，它告诉了人们什么叫存量/产量比，也告诉了人们不是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都是黄金！

我们再来看看几百年前的中国…

至秦汉以来中国就是全球最强大的经济体，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经济中心，并在唐宋达到鼎盛，特别是北宋其经济体量就占了全球近一半（近代美国也只有在鼎盛时期才能占到全球经济的40%）。中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始使用黄金和白银，黄金价值过高流通范围有限，仅限于上流社会，而中国白银资源极其稀少自古产量就很低，也就只能实行称量货币制度，历朝历代中国都是铜币本位制。

西方工业革命之前，各种技艺落后中国是用几百年来计的，比如隔水舱、水力驱动石碾、缫丝机、水排/风力风扇车等… 而中国的丝绸、瓷器、香料、茶叶…上千年年来都是吊打世界的，西班牙就是第一个深刻体会到巨大差距的欧洲国家，其王室甚至出台了很多措施来限制和中国的不对等贸易… 然而并没有卵用，因为差距太大欧洲人及中国周边的国家都不得不和中国贸易往来。长期的贸易逆差让大量进口中国商品的国家不堪重负，包括后来的大英帝国…

到了明朝中国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加工厂，每年巨额的贸易顺差使得白花花的银子大量流入中国，在历朝历代钱荒的大背景下顺势奠定了白银货币化的基础，1581年张居正在全国推广一条鞭法，规定一切赋税和徭役皆用白银缴纳，从此中国正式进入白银本位，大额、进出口和境内跨地区交易使用的是白银。悲剧的是大明王朝并没有统一铸币权，而是任由海外各国铸造的银币和大大小小称量的银块在市面随意流通，白银本位带来的是货币主权的拱手相让，是商周2000多年来货币制度的大倒退。

反者道之动！

但这个看似繁荣的背后却早已酝酿着巨大的变革，16世纪前中期，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主要是墨西哥）陆续发现了当时约占全世界80%的白银矿藏，突然在那里白银跟石头一样不值钱。16世纪中叶日本又因巨量银山被发现，瞬间成为世界屈指可数的产银国，据说后来世界上三分之一的银都产自日本。欧洲人自然没闲着，除了这个时期完成了工业革命之外，还突破性地开创了金融/银行业，他们利用金－银之间的差价获利，并开始在这个过程中大量换取黄金，到了19世纪初已掌握了世界上大部分的黄金，欧洲众多国家顺势开启了金本位制，到了1830－1850年之间，普鲁士、法国，随后是美国都先后废弃银本位制，白银在以西欧为中心的经济体中成为大宗商品，全世界大国中就只剩下中国保持对白银货币的巨大需求。

所有劣质银币从世界各地涌向了清政府，伴随着白银供应量及价格操控财富被持续掠夺，随即带来了通货膨胀、通货紧缩、银贱物贵、税收体系崩溃等诸多问题。伴随这明清政府的高傲及反应迟缓，欧洲诸国已经日益强大，借助从殖民地及中国明清政府逐渐偷取的财富其工业、科技、军事、文化、经济及外交已不可同日而语，西方列强绝非仅仅靠枪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1840年的鸦片战争也仅仅是个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