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最早于 2023 年 3 月 14 日发表于 PAKA 公众号。

资本的热点总是在不断转移。在这一轮的牛熊交替中，我们看到有一些原本在 Web3 领域试图逐利但缺乏信仰的创业者离开了，去转战新的资本热点。但在我们看来， Web3 中蕴藏的机会好比一座冰山，现在被开采的部分不过是露出海面的一角。

在 Web3 领域，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个热点，从比特币到以太坊、从 1C0 到 X2EARN，从 DeFi 到元宇宙，从 NFT 到 DAO，每个热点都是一个兴奋点，但我们对 Web3 的力量的理解不应停留在这些兴奋点上。我们想试图梳理一个框架，去理解 Web3 改造世界的底层逻辑。

工业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物质丰饶的世界。在这样一个世界中，公司作为一种组织行为，是提供社会服务的主要主体。他们不断竞争、创新以获得更大的利润，也为我们创造着更好的服务。但在有些领域，我们发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情况

• 一些领域由于需要较大的初始投入，或是具有较强的网络效应，亦或是有人为设立的准入门槛，形成少数主体的垄断局面，他们通过剥削定价获取超额利润，损害着大众的利益；

• 随着信息时代的来临，信息服务成为一种重要的服务类型，但通过信息服务掌握大量用户数据的中心化主体，倾向于将用户数据据为己有，这造成了数据孤岛效应，与此同时，这些主体可以随意侵犯用户隐私，甚至对公众的情绪和思想施加影响。

• 在一些“网络即服务”的领域，网络的参与者为数众多，但规则制定权却掌握在最初启动网络的中心化主体手中，他们也从网络中攫取了大部分的利益。

区块链技术的出现，为我们提供了新的选择，那就是去中心化服务，我们称之为 De-Service。

货币

比特币是最早的 De-Service，它试图提供一种新型货币，可以说是在硬刚这个中心化世界中最硬的东西，难度是地狱级的。现在来看，尽管比特币未能如中本聪所愿，成为一个支付系统，但已经成为了公认的“数字黄金”。比特币最终还是从现有的货币体系中撕开一个缺口，实践了哈耶克的自由货币理论。

然而，比特币并不是这种实践的终点，而是起点。

计算

以太坊本质上也在提供 De-Service，它试图提供一个通用计算平台，任何人都可以把程序放在以太坊上跑，以太坊上的数万个节点将为你运行这个程序，并通过共识机制输出一致的结果。不过这种计算是高度冗余的，为了计算结果是可信的，你不得不付出巨大的成本。为了改善这个问题，以 Rollup 为代表的 L2 方案被提出，其基本思路是“链下计算，链上验证”，这个验证方式必须是“懒惰”的，而非在再次链上重新计算。一般而言有两种方式：一种依赖人们的经济理性，要求计算参与者提供押金并在他们出错时施以惩罚，与此同时悬赏发现错误并提出挑战的人，链上计算仅在需要裁决争议时才需要启动；另一种则依赖密码学，要求计算参与者在链下生成有效性证明，并在链上仅以极低的开销验证有效性证明即可等效于验算整个计算过程。

和比特币一样，以太坊的发展也和其最初的愿景不太相同，以太坊没有成为“世界机”，而是成为了最大的智能合约平台（这并不是说智能合约平台不伟大）。不过，在以太坊之外，依旧有一些新的公链系统在朝着通用计算平台的方向努力，例如 Dfinity、Golem、iExec，这些平台正在试图提供去中心化的计算服务，挑战传统的云计算服务公司。

除了以太坊这种提供通用计算服务的公链之外，还有一些平台正在提供特定于某些领域或特定于某些类型的专用计算服务，例如 Livepeer 提供的去中心化视频转码服务，Render 提供的去中心化的图形渲染服务、Phala 提供的隐私计算服务。我们可以预见，未来还会有更多类型的专用计算服务。

存储

Filecoin 则是一个提供去中心化存储服务的 De-Sevice 系统。存储矿工通过向系统提供存储空间而获得 FIL 收益，存储空间的使用者则支付 FIL 以获得文件存储服务。从 2020 年上线主网开始，Filecoin 已经聚集了 400 PiB 的存储空间，这些存储空间来自全球各地的数万个存储矿工。Filecoin 的愿景是成为“全球硬盘”，挑战传统中心化的云存储服务商。在 Filecoin 以外，去中心化存储领域还有不少提供差异化服务的玩家，例如提供永久存储服务的 Arweave，提供大型文件备份存储服务的 Sia，提供加密存储服务的 Storj 和 Crust 等。

带宽

除了存储和计算、互联网基础设施还有第三个重要组成部分，那就是带宽。Meson Network 就是带宽领域的一个 De-Service 系统 。Meson 将以低成本整合和变现长尾用户的闲置带宽，提供一个去中心化的高效的带宽市场。用户将不再需要和中心化带宽机构的销售人员打交道，而是只需按照 Meson Network 中的标准和协议上传或访问市场中的资源。

提供视频流、在线游戏等流服务的 Web2 公司每年在 CDN 上花费巨额资金，主要是因为需要向用户高速分发大量内容。随着 Web3 的到来，更多的用户数据正在产生，元宇宙和 GameFi 对内容和交付速度的需求有望呈指数级增长，Meson Network 提供的高效 CDN 服务将是去中心化存储、计算和 dApp 生态系统的数据传输基础。Meson 网络目前在全球范围内聚集了超过 30,000 个节点，总带宽约为 40Tb/s，并且正在为 Matters、Mask Network、IPFS、RSS3、Arweave 等平台提供数据传输服务。

电信

在电信通讯领域，也不乏 De-Service 挑战者—— Helium 是一个全球分布式热点网络，能够为包括物联网设备在内的移动设备提供无线网络。任何主体都可以运营移动热点设备，提供热点服务以赚取 HNT，今天，Helium 的“矿工”们已经在全球部署了数十万个热点。可以说，Helium 深刻地改变了电信网络的建设、运营和所有权结构。随着 5G 和物联网的发展，传统电信公司自上而下建设网络的方式，已经不具备成本优势，Helium  这样的去中心化热点网络将在下一代移动网络建设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

地图

HIvemapper 提供的 De-Service 是一个更加敏捷、实时更新的地图。HIvemapper 的“矿工”们在其车辆中安装专用的行车记录仪，在驾驶的过程中，向地图提交道路、街景的数据，从而赚取 $HONEY 代币奖励。我们平时已习惯使用来自大型互联网公司提供的地图产品，但这些公司为了搜集和更新信息，每天都在花费巨大的成本。Hivemapper 则将信息搜集和更新的工作众包给了更多的人，这些人多数情况下并不是专门为了搜集数据而驾驶，搜集地图数据的收益是他们额外可以获得的。Hivemapper 可以说从根本上改变了地图构建的方式，大幅降低了成本。不过，对于 Hivemapper，地图数据只是一个起点，未来可以在专用行车记录仪上挂载更多的传感器和物联网设备，向网络提供空气、噪音，天气等更加多元化的数据。

电力

Peak 是一个德国物联网项目，其致力于以去中心化的方式建立一个充电桩网络，在该网络中，矿工负责铺设充电桩，电动汽车可以支付Token来使用充电服务。该项目还处于启动阶段。

Why Blockchain?

为什么只有在区块链技术的基础上，才能实现 De-Service 呢？答案在于区块链的两大基本特性：

• 可验证

• 非许可式

这两大特性，使得我们可以创造这样一个系统：

• 任何人都可以加入系统，提供服务，或者支付 Token，索取服务，没有准入限制；

• 服务者提供者是否向服务索取者提供了服务，是可验证的，可验证性意味着不同的人或机构通过检查相同的证据、数据和记录，能够得出相同的结论。在一个系统中，为了达成可验证性，系统中的所有数据记录必须是可公开访问的、一致的、不可篡改的，区块链刚好提供了这些特性。

• 整个系统的规则是明确的、透明的，没有人可以擅自更改或者关闭系统，任何规则的改变，都需要凝聚大部分参与者的共识；

• 如果无法凝聚共识，则形成分叉，各分叉的支持者各自基于相应分叉的规则去玩。为了避免分叉，削弱网络，参与者们倾向于制定一个公平的、能被大多数参与者认可的规则。

• 通过加密通证及相应的经济模型来协调系统各类参与者之间的协作。

基于区块链技术，Web3 正在把只有天子才能通行的“白马门”拆除，变成人人可走的宽阔马路。

金融

我们再来从 De-Service 的视角来审视一下DeFi：

2020 年的 DeFi Summer 给我们创造了很多惊喜，出现了很多 Web3 原生的金融创新，这些创新到现在很多已被认为是基础设施。

在 AMM 出现之前，做市商是一个围墙高企的行业，一般主体很难参与进去。由于其资金门槛和专业知识门槛，该行业被一些大型机构垄断，他们从中获得了高额利润，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金融贵族”。

而 AMM 抹平了这一切，任何人、任何体量的资金都可以向 AMM Pool 提供流动性，赚取交易手续费。AMM 的本体不过是一套透明的算法和规则，它运行在区块链上，因此具备了可验证性，任何参与者不会疑虑 AMM 算法输出的结果是否遵循了算法规则。

此外，去中心化的借贷协议、收益聚合器、衍生品协议、保险协议及它们之前的各种组合，则是创造了一个开放、透明的金融体系，对任何用户和资金都没有准入限制，所有用户和资金都有机会从各种投资中获益。尽管 DeFi 和传统金融业一样，存在各种骗局、资金盘、高杠杆、赌博等现象，但无疑，开放、透明是迈向公平的第一步。

De-service 运动

和各种以庞氏为核心的 X to Earn 相比，我们更相信的是 Serve to Earn（提供服务，赚取利润）。区块链技术的诞生，给了我们一个极大的机会，让我们可以把某种资源或者服务连接在一起，构建一个开放的、规则透明的去中心化网络，在这个网络中，实现资源的交换和价值的创造。

如果由中心化机构提供的服务我们称为 Ce-Service，由这种资源和规则构成的网络所提供的服务，我们就称其为 De-Service。

**我们所见的 Ce-Service 当中的很大一部分，未来将被 De-Service 取代。当然，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未来，De-Service 和 Ce-Service 会共同存在，相互合作甚至组合、交融。**例如 Helium 和传统电信公司可能会形成配合，传统电信公司倾向于覆盖人口稠密的区域，而 Helium 在人口稀疏的区域成本优势更加显著，二者共同为用户提供最大范围内的网络覆盖。

那么，De-Service 的生命力源于哪里呢？

首先，De-Service 模式具有直接的成本优势和经济效益。De-Service 模式可以更好地整合闲置资源或是长尾资源，创建共享经济，从而降低服务成本，让服务的消费者享受到更低的价格，然后 Token 经济使得 De-Service 网络具有敏捷的调控能力，可以更有弹性的响应需求量的变化，避免资源浪费。

其二，De-Service 模式中，服务的主体不再是封闭的公司，而是自由准入的「节点」，他们通过提供服务获取利润，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拥有整个网络的一部分所有权，换句话说，他们拥有“资本”。这些「节点」分布在全球不同的地理区域，跨越不同的司法辖区，但他们共享同一套规则，平等的拥有在网络中提供服务获取利润的机会。所以，我们认为 De-Service 模式将在全球范围内促进资本的平衡分配，减缓贫富分化的趋势。此外，De-Service 系统中的各服务节点存在竞争关系，这使得剥削定价和垄断利润很难成立。

其三，De-Service 系统中的数据是匿名的，也是开放的。这在保护参与者隐私的基础上，解锁了不同服务系统之间的可组合性。

当然，De-Service 系统也会面临许多挑战。

首先，建立任何双边市场，都会遇到“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也就是“先有供应和先有需求”的问题。可能需要经历或长或短的补贴期，在聚集足够多的资源消费者之前，先聚集足够多的资源供应，例如，迄今为止，Filecoin 依旧处于补贴期，给存储提供商的 Token 奖励只有小部分是存储服务的使用者支付的，大部分是由网络通过通胀奖励支付的。

其二，要催动增长飞轮，需要设计合理的 Token 经济模型。如果 Token 经济模型设计不适应网络的发展，没有很好的协调各参与者的利益，那么网络将很可能流失资源，走向衰落。

其三，要实现可持续发展，需要合理的治理机制。纯粹只靠代码来治理是不切实际的，去中心化服务需要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来运作。治理包括几个重要的部分，① 对规则进行治理，调整规则以适应网络发展；② 对协议财库进行管理，不少 De-Service 都有自己的协议财库，用于支持网络的长期发展，那么这部分资金将通过治理来决定花在哪里 ；③ 自我审查，对网络内部的不合规、不符合公序良俗的现象进行审查可以让自身网络走的更长远。例如，如果有人用 Filecoin 存在暴力色情内容，是应该被治理机制干预的。

其四，De-Service 系统要尽力对抗自身的再集中化。尽管 De-Service 系统是自由准入的，因此也是充分竞争的，但很有可能少数团体、或者特定区域内的参与者因为占据了某些资源或者技术方面的优势，从网络中攫取了大部分的利益。尽管短期来看，并无直接危害，但很有可能让系统高度依赖于某些团体，而不再具有中立性。

Which First

哪些领域会先产生 De-Service 呢？

虚拟领域会先于实体领域产生 De-Service，因为区块链技术从根本上来讲是信息技术，De-Service 首先诞生于货币和金融领域也是自然而然的，要突破原子世界与比特世界的隔阂，我们还需要预言机技术的进一步发展。

标准化服务领域会先于个性化服务领域产生 De-Service，例如存储资源，本质上来说，我提供的 1 TB 空间和别人提供的 1 TB 空间并无区别，你很容易制定一个统一的规则，并形成市场。但有些领域并非如此，服务的质量很难量化。

中心化问题比较显著的领域会优先产生 De-Service，例如社交媒体领域。想发现这些领域，不如去寻找现实世界中的那些“白马门”。

小结

De-Service 是由区块链技术催生的一场浩浩荡荡的、影响深远的社会运动，它正在为我们探索和塑造一个适应信息时代的新型生产关系。与此同时，它给了我们一个重新审视世界、发现机会的视角。而我们有理由相信，Web3 的力量正在持续发酵，它对世界的改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