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常迁是谁,你烦不烦啊。”孟迟骑着驴,满头是汗,因为他发现长安城张员外二舅妈孙女的外甥好像已经被自己砍了头,埋在了小树林里。
“不好意思,你长得很像嫌疑人。”男子从容跟着孟迟,“还是先跟我们走一遭吧。”
“我长得像就要被抓?你们讲不讲理?”孟迟嘴上强硬,心里却在不停琢磨如何脱身。因为面对一名捕快,除非你的拳头比他大,不然是脱不了身的。
“不好意思,还是先跟我们走一遭吧。”男子重复道。
“真不讲理。”孟迟只好伸出手来,“是不是要绑人啊?”
“是啊。”男子从怀中掏出根麻绳,弯腰就要把孟迟给绑住。
这时孟迟伸出脚来,一脚踹在男子骑的那匹红毛马的屁股上。我们知道,孟迟和那名捕快一只是并肩而行的,一个骑驴,一个骑马。由于驴跑得比较慢,所以捕快一直勒着拴在马脖子上的缰绳,这样红毛马就跑不快。红毛马喜欢跑得快,但是捕快不让它跑得快,所以它生气。红毛马生气却不敢发怒,因为捕快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如果它贸然加速,捕快就一刀割下它的头来。红毛马一想到自己发怒就要被砍头,心里更憋屈了。所以孟迟踹它屁股的时候它很爽,因为这一踹给了它一个借口。于是红毛马蓄足了力,一步就跨出了几丈远,把孟迟远远甩在后面。并且它还在不停加速,因为它想把捕快也甩下来。
捕快惊慌之间啥也没想到,后来他回头看过去,看见孟迟骑着驴在朝自己挥手。这让捕快很恼怒,抽出长刀就要砍红毛马的脑袋。但是如果他砍了红毛马的脑袋,红毛马就会往前喷血,也许会喷得很高,根据运动的分解原理,血最后会落到他身上;而且没了头的红毛马站不稳,会把他给一把摔出去。这次任务他已经砍了三匹马了,每次报销都要给老大揍一顿。所以捕快把刀收回刀鞘,随着红毛马远去了。
孟迟送走了捕快,才发现事态严重,因为他砍了长安城张员外二舅妈孙女外甥的头。孟迟不知道这对张员外重不重要,但是对他很重要,因为长安城张员外二舅妈孙女的外甥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我们说,要看一个人的成就有多高,就得看他杀的第一个人是谁。百年前有一名杀人爱好者名叫廖先生,据说杀的第一个人是洛阳城兵部侍郎的儿子。从这一点来看孟迟是不如廖先生的,因为对于洛阳城兵部侍郎二舅妈孙女的外甥,廖先生连看也不看一眼。廖先生只杀直系亲属,并且杀完儿子杀老子,最后整个兵部都被杀差不多了。那天傍晚光线很好,天地间亮如白昼。侍郎府外出买菜的小丫鬟提着菜篮子踏进府里,只看到满地乱滚的人头,每个人头的眼睛都眨呀眨地,从里面流出的鲜血呼呼冒着热气。小丫鬟尖叫一声,菜篮子扑通一下落到地上,从里面落出来生菜、黄瓜和豆腐。不一会儿府里就弥漫着豆腐的香气,生菜和黄瓜泡在血里不停翻腾着。但是小丫鬟没有食欲,因为她已经被吓死了。
孟迟知道,杀人要偿命,何况他杀的是长安城张员外二舅妈孙女的外甥。既然来了一个捕快,肯定会有第二个捕快。并且孟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遇到不同的捕快,也不能保证每一个捕快都这么笨。所以他迟早会被抓住,然后被绑在柱子上,先让狱卒们虐待一会儿,然后他们会找来长安城张员外二舅妈孙女外甥的父母。这对老人一定很恨孟迟,会拿着三尺长的大刀狠狠戳他的胸口,等到戳得累了,就找来衙门门口的石狮子往他头上砸。如果砸完还没死,就可以斩首示众、凌迟处死,或者剥掉包皮。如果孟迟被斩首示众,就是和长安城张员外二舅妈孙女的外甥落得同样下场。但是孟迟和张员外没有二舅妈孙女外甥的关系,也就没有人来偿他的命。这就很亏本了。
孟迟发现自己并不能找到一个有效的办法来躲避捕快们的抓捕。首先他没有一身好看的衣服,这从一开始就让人缺乏斗志;他没有一把三尺长的、发着亮光的大刀,他只有一把丑得像木棍的刀,并且才用它砍过一个人头——这很晦气。最让孟迟沮丧的是,捕快们骑红毛马,他却只能骑一头老驴。这就意味着,捕快们打不过他可以跑,而他打不过捕快却只能被围殴。所以孟迟慌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绷紧肌肉。白日里阳光刺眼,树叶不经意间落下,孟迟咬紧牙关,眯着眼睛。他已经做好随时弃驴逃跑的准备了,只要跑进森林里,就能化解坐骑所带来的劣势。
但是很多天过去了,孟迟再也没有能见到一个穿着深蓝制服的捕快。有时孟迟把驴拴在树边,然后一个人躺在地上。他看见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洒下来,干枯的痕迹顺着树干往上蔓延,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后来有树叶坚持不住了,无力跌落下来,擦出细微的风声。孟迟细着耳朵去听,听到林间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那些时候孟迟只想着来个捕快好好打一架,但是他从正午等到黄昏,等到老驴都不耐烦地绕着树打起转,捕快们也没来。
捕快们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因为他们都被杀了。那是一名戴着斗篷的蒙面人,身姿迅捷,步伐轻盈。此时捕快们正骑着红毛马意气风发地赶路,彼此间你追我赶,偶尔偏个头相互问候一番。但是他们突然发现前方站了个人。这人轻飘飘地,在空中摇摇晃晃。不过他站的位置很好,正好可以拦住其中一匹红毛马。如果这匹红毛马选择避让,必然会影响到其他红毛马;问题在于,即使大家的反应很快,一个接一个地避过去了,如此避让一个蒙面人,岂不是丢了面子?这就好比老皇帝的车队从来都不让人,因为挡路的人都已经死了——老皇帝的车队只踩尸体。而捕快作为天朝的执法机构,如此避让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家伙,就算自己不要脸,也不能丢了老皇帝的面子。于是大家就当前面没这个人,继续有说有笑地骑着红毛马。
离得很近的时候那个人说话了,声音很怪,“诸位请留步!”
留个屁啊,捕快们想。红毛马不仅没减速,反而跑得更欢了。
那人无奈地叹气,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细细的银针。接着红毛马们矫健的前蹄停在了空中,在捕快们仍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所有红毛马一齐软倒——这并不奇怪,因为每一根银针,都直接从红毛马们的鼻孔插入了大脑。这种死法很残酷,但毫无痛楚。
捕快们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请不要追捕他了。”那个人说。
捕快们才知道蒙面人拦路的原因。但是命令是张员外发出的,如果他们贸然答应眼前这个人,回到长安城里就不好交代;不仅不好交代,而且屁股上还要吃板子。长安城除了张员外,几乎每个男人都吃过板子。吃板子不仅屁股会疼,鸡巴也会疼。因为打板子的人力道很奇怪,每个吃板子的人吃到一半就会勃起。勃起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趴在板凳上,鸡巴一勃起就顶在板凳上,硌着很难受。后来有人提议在板凳上挖个洞,这样在吃板子前就可以把鸡巴伸进洞里。这个提议被张员外一票否决了,并且张员外亲自把提建议的人按在板凳上,用板子打他的鸡巴。
长安城的女人也不好过。男人们吃板子,她们就看鸡巴。从犯了事到出狱,每天晚上看一次,把长安城的大官小官都看个遍,看得最多的还是张员外。这并不奇怪。看鸡巴这个习俗本是张员外提出,并且强制每一名政府在编人员执行,连户部下收田赋的小吏也不例外。很多人不想被看,张员外就命人脱了他的裤子,等到被看完再拉到板凳上吃板子。张员外来了兴致的时候会去监狱里视察,一踏进监狱他就会勃起,然后脱下裤子顺着监狱走一圈,让沿路每一名女犯人都看一遍他的鸡巴。受此大辱后,很多女犯人都自杀了,女犯人自杀喜欢上吊,监狱里找不到绳子,她们就用自己的腿缠住脖子,一个接一个地断了气。
女犯人一死,他们的丈夫、兄弟或者子女就要报仇,但是大部分人都打不过张员外的侍卫队,最后一个个被按在板凳上吃板子。还有一部分人武功高强,这些人或是强攻或是行刺,却都在接近张员外的一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内脏、鲜血飞溅,而张员外神色怡然,依旧慢悠悠地走着。
这就是说,得罪张员外的人都没好日子过,捕快们之所以追捕孟迟,就是因为他杀了张员外二舅妈孙女的外甥。如果他们不接着追了,得罪张员外的就是他们。可如果他们不答应,说不定死的更快,因为蒙面人杀马技术很高,可以推断他杀人技术也不差。比起把人劈成两半,全尸而死更让人死不瞑目,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捕快们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