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鉴于人物争议性,本文仅介绍长铗之科幻文学成就,与他后来区块链创业的事迹无关,不代表alertcat.eth的区块链方面之立场。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
若说我国信息事业发展突飞猛进之黄金十年,莫若2010-2020年这十年,移动互联网带来了极大的生产力的飞跃和生活方式的变化,以至于过往的记忆变得模糊而又陌生,长铗在2006-2008年连续获得了三年银河奖,可谓是中国更新代科幻作家之中的代表,不过因为他后来将精力投入创业中,故无心科幻创作,逐渐淡出文坛,可谓文坛的遗憾。下面试以其若干作品为例举例分析其作品中的科幻特征和现实主义的意义。
长铗的作品往往围绕一个独特的创意或者点子而出发,然后加以极具中国古风或是西方奇幻色彩的渲染,具有着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情怀,作品又于反复的偶然中倒映出历史的必然性。由于他的理工科背景,他的作品往往不会那么易懂,夹杂着很多需要了解背景才能会心一笑的故事和技术术语,因而不能收获所有人的好评。他也有很多小说是或然历史小说,即在不改变历史结局的大背景下,用科幻的手段来描绘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想象云谲波诡,但又充满了真情实感,读之令人动容。有时他的作品具有朋克的特征,令我们不禁联想起威廉·吉布森与布鲁斯·斯特林合著的差分机,故事建立在历史背景之上,却用丰富的细节描写和历史景象的刻绘在我们面前缓缓展现出生动的故事。个人以为:他的科幻假设很多或以成真,他在科幻历史上也不是为人熟知的主流作者,但笔者从他的作品中看出了属于自己的感悟,获得了奇妙的阅读体验,有如阅读完宝树的《我们的科幻世界》一般,恍若隔世。在他的作品中,主人公多数是身怀绝技的代表旧时代的孤独侠客,在游戏性地对决之中展现出自己近乎可怕的力量。
长铗本人在一次访谈中透露了以下的信息:“我不是一个会考虑市场的作者,从不按照编辑的意见修改,也不在乎这是否是一个好看的故事,它对于我有趣,并探讨了一个哲学问题,这就够了。”他的作品往往从第一性原理出发,构建一个故事体系,这是符合理工科的逻辑的。
在他的作品《屠龙之技》中,讲述了拥有高超技术的程序员在天量算力的加持之下,破译了类似上帝密码的高阶文明的通信的密码,但是在与维护这套系统的人工智能的对决之中击杀了对方,后来他发现了和自己对决的是在赛博空间中比赛的相知相守的恋人。在后悔不已之下,他选择了自尽,并留下了巨量的遗产用于陪伴自己的小女孩。本人认为他的这部作品是具有高度预见性的,他在10年前就预见了程序员的996问题。在他的作品之中出现了这样的描写:“是的,先生。我的父亲就是一个程序员,一个平庸甚至拙劣的ASP程序员。他一辈子都在兢兢业业地写脚本,可他只是在原地打转,徘徊不前,就像一个循环。不过他活得很开心,他从未觉得自己卑微。有一天,一个名叫ETT的家伙嘲笑他活得窝囊,父亲只是宽容地一笑;不久,一个叫Java的毛头小伙儿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父亲陷入困惑,但仍未动摇他信奉的冯·诺依曼哲学。直到有一天,父亲遇到了乳臭未干的DotNet,父亲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了……可是,这时他已经四十二岁了,远远超出一个程序员的职业生命。父亲死了,过劳死,没有医保,没有补偿,自始至终,他只是一个脚本的奴隶[1]……”又曾出现过这样的描写:“按太阳日算,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在普通人眼里.他依旧年轻,但在新陈代谢十分残酷的代码世界,二十八岁已经是老不堪用的风烛残年。[2]”在今天,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字节跳动的大楼晚上9点灯火长明,我们在过去的黄金十年间追求效率,这或许就是代价,又称之为程序员的宿命。他还在这部作品中预见了云计算技术以及掌握着更多计算资源的人,将会有更多的优势和权力。他在作品中这样写道:“‘云’仍在马不停蹄地执行着计算,这无疑是自洪荒以来地球上最大规模的数据处理,人类曾经引以为傲的分布式计算工程‘SETI计划’、‘Folding’在此均相形见绌。这笔费用按‘云’的国际市价计将是一个天文数字[3]”,这就预言了云计算的雏形。旧时代的最后遗留者和崭新时代的代表人进行悲情的对决是他的作品中横亘着的主题。同时作为一名程序员,我认为一个人通过代码改变世界无疑是程序员的终极浪漫。在2007年,那时候没有着人工智能的实现,没有着云计算平台,没有突出的程序员过劳死问题,没有虚拟现实头盔,也不曾有程序员单枪匹马地改变世界上金融价值的分配。这无疑是对于科幻预言未来世界科技的发展的最好的注释。
另一部我能深度共情的作品是《梅花杰克》,故事描述了在鸦片战争前夕,一个中国船工在开往中国的船上,通过自己极为高超的赌博技巧,在赌场上大杀四方,试图逆天改命,使战争不曾爆发,但最终失败的不幸遭遇。这也无疑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的励志典范。在命不由己时通过运来较智伐谋,改变人生和历史的轨迹。当然,决定主人公杰克的自信的原因,不全是运气,而是极为复杂的数学运算,他力求在概率学上战胜对手。这也是小说体现幻想性的所在。历史充满着偶然,但是全新的生产力将在对决中战胜落后的生产力的代言人,作为小说主角,杰克无疑是近代中国掌握着先进技术的代表,在小说中出现了这样的言辞:“‘火车隧道?’我愕然,在这个百分之九十九的中国人还不知火车为何物的年代,一个中国人问我懂不懂什么叫火车隧道效应![4]”小说中的人物具有高度的科学素养,其中我们可以在牧师和杰克的对话中略窥一二。我们可以看到,杰克不但精通数学中的概率学,还知晓混沌和分形学,在真实的历史中,混沌和分形作为20世纪60年代重要的科学发现之一,使人类摆脱了形而上学的机械决定论,从而成为系统性科学中重要的一个分支,这无疑使小说增添了幻想的色彩,因为一个鸦片战争前夕的中国人,不可能独自创立并发现这一学说。近代数学在中国普及的奠基人名为李善兰,1845年才刊印其数学著作。1866年才引进并翻译西方的数学教材[5]。因此,作为一个在蒙巴萨港口上船的华人,杰克无疑是掌握在当时先进学说的化身,但是正如小说中所述:“我们历经所有可能的路径,最终却发现它们都导向同一个结果:事件Z,就像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用通俗的语言说,它是一个宿命,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6]”虽然当时有先知先觉的中国人通过了自己的手段在国际上赢得了地位和尊重,但是在千千万万愚昧无知的当时的国人的大背景下,一个人的力量显得无比之微弱,这就是为何杰克不能最终成功,走向宿命的失败的最终原因。主人公的命运,就是对于历史的一种隐喻。
再回到长铗自己对于创作风格的自述和文艺批评界对于他的作品的评价上面来。更新代科幻作家在传承新生代科幻作家科幻创作理念的基础上,他们的科技背景更加深厚,科幻视野更加开阔,并开始形成各自独特的风格[7]。因此,长铗作为更新代科幻作家,他可以说是一位怪才,以至于现实中,他以科幻的生活方式度过了自己的人生(在高考结束后,他曾去寻访桃花源遗址,并在洞中捡到一只碗,交给了当地的文物局。后来他从事区块链媒体的创业,真实地实现了自己在小说中写下的理念。),在访谈中,他曾说:“终于不甘心地承认自己属于野路子创作,学院派的东西学不来也画不像。”他的作品兼具中国古风的浪漫叙事[8]和西方宗教的神圣情怀。他的作品信息量极大,科学性和预测性强,往往属于青春和英雄传奇一类的作品,正如他的笔名“长铗”一般,讲述着侠客们反抗着自己的宿命一般。作品往往以一个点子或者史书上的蛛丝马迹展开,就像钱莉芳的《天命》《天意》两部曲,和发表在《科幻世界》2022年10月刊的索何夫的《言灵》一作一般,在历史的或然中书写着自己的传奇。正如他的自述:“它没有很硬的科学内核,没有逻辑严密的前因后果,只带给我纯粹的叙述的快乐。”人生的轨迹相似而又各有不同,在对于若干更新代科幻作家的采访中,网友一语道破为何科幻作家难以坚持写作的原因:“写科幻,需要作者有文笔,有较强的逻辑能力和学习能力,有广阔的视野。问题来了,一个具备这些素质的年轻人,做什么,都比写科幻赚钱。[9]”后来在2010年,长铗进入了国企成为了一名技术员,又在4年之后选择了创业,淡出了科幻写作界。试想在2005-2010年的年代,刘慈欣也在网络上表达过对于娘子关火电站关闭机组的隐忧,他也在《太原之恋》中写出了自己对于科幻作家生活无着之时境遇的遐想,对于那一代科幻作家,由于生活所迫,罕有专职从事写作的,这无疑是世俗意义上的偏才怪才崭露头角之时,他就是这样反世俗的怪才。诗人不幸诗家幸,反之亦然,长铗在科幻历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笔墨,又飘然而去,实在是将作品化为人生之举。
13 长铗:《星际掠食》,南京: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 年 3 月
[5] 李俨:《李善兰年谱》,《李俨钱宝琮科学史全集》第八卷,辽宁教育出版社,第320页
[6] 长铗:《星际掠食》,南京: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 年 3 月
[7] 董仁威,高彪泷:《中国科幻作家群体断代初探》.《科普研究》,2017,12(2):69~80
[8] 王文林. 《中国更新代科幻作家创作研究》.聊城大学,2019,第29页
[9] 邓郁:《科幻作家韩松:中国的现实比科幻更梦幻》.《南方人物周刊》,2016年7月